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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月5日至6日沙特将在吉达召开乌克兰问题“和平会议”,计划邀请30多个国家和多个国际组织代表与会,重点讨论乌克兰近期提出的“和平方案”。沙特远离乌克兰战场,从俄乌冲突爆发至今一直保持中立,对俄乌双方的直接影响有限,由沙特主办关于乌克兰危机的国际会议令不少人感到意外。可以说,这是沙特近两年外交转向的典型体现,反映出沙特正在加快战略自主步伐、希望成为具有全球性影响的地区大国。
2022年10月美国《国家安全战略》宣布:“后冷战时代结束,大国竞争时代开始。”美国一家独大曾是后冷战时代的主要特征,权力分散是大国竞争时代的新态势。多极、多元的权力格局在中东表现得更为明显。华盛顿持续推动中东战略收缩,在中东的影响力相对下降,欧洲、中国、俄罗斯、印度等的影响力相对上升,美国独霸中东的时代宣告结束。
之前,中东大体上可以分为“亲美”和“反美”两大阵营,主要国家的选择空间有限,非此即彼。现在,中东国家不再依据“亲美”或“反美”立场站队,而是采取平衡、对冲战略,因时因事调整自身外交政策。地区大国独立自主、合纵连横的能力显著上升,沙特、阿联酋、卡塔尔、土耳其、伊朗、以色列等国的自主性明显增强,外交回旋空间空前增大。中东政治舞台从未出现如此多旗鼓相当的主角,也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阵营分化组合。
沙特适时抓住全球和地区权力格局的新变化,在大国之间维持动态平衡,根据议题、形势和时机的不同决定自身外交政策。在油价问题上,沙特与俄罗斯是全球两大原油出口国,美国是全球最大石油消费国,沙特与俄罗斯合作同美国展开博弈;在经济问题上,中国是沙特最大的贸易伙伴,沙特跟中国走得更近;在安全问题上,美国仍是沙特安全最大的提供者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沙特同世界主要大国的关系大体取决于它的自身利益,被称为“极端平衡”外交。沙特不仅想争取本国利益最大化,而且想让自己成为全球大国博弈的参与者之一。
在俄乌冲突中,沙特没有选边站,既进口俄罗斯廉价石油,也向乌克兰提供4亿美元援助。2022年10月和2023年4月沙特两度同俄罗斯联手,大幅调低原油目标产量,以推高国际油价,华盛顿因此一度指责沙特是“俄罗斯的同伙”。今年5月沙特邀请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参加在吉达举行的阿盟峰会,现在又举办乌克兰问题“和平会议”,西方媒体又纷纷认为这是沙特“背俄向美”的新动向。
实际上,沙特外交既不亲美也不亲俄,它重视的是自身的国家利益。同俄罗斯联手减产石油,是为了增加沙特的石油收入;举办乌克兰问题“和平会议”,是为了提高沙特的国际地位。作为一个地区大国,同全球性大国平起平坐、斡旋全球性危机,是拓展自身全球影响力的有效路径。去年,沙特主持召开过由6个海湾合作委员会成员国以及美国、埃及、约旦、伊拉克领导人参加的“安全与发展”峰会,中国-阿拉伯国家峰会、中国-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峰会也在沙特举办;今年,沙特已经多次调停苏丹内战,还将主办乌克兰问题“和平会议”。据报道,如果一切顺利,沙特年底还要主办乌克兰问题“和平峰会”。
沙特在中东和全球政治舞台上频频高调亮相,既是沙特外交转向的结果,也受到近两年高油价的影响。2014年油价暴跌后,沙特自信心受挫,不安全感骤增,四面出击,多方树敌:出兵也门、制裁叙利亚、断交伊朗、得罪土耳其、封锁卡塔尔、疏远黎巴嫩、激怒加拿大,等等。2021年油价暴涨后,沙特自信心增加,奉行“零问题”外交,同伊朗、加拿大复交,与也门胡塞武装谈判永久停火事宜,接触哈马斯、真主党等势力。
同样,美国等一些国家也视油价高低调整对沙特政策。2020年低油价时期,美国总统拜登一度称沙特为“贱民国家”;2022年高油价时期,拜登主动前往沙特同王储穆罕默德“击掌相见”。2018年美国联邦参议员格雷厄姆曾公开说,沙特王储穆罕默德不适合当领导人,他今天4年访问沙特时又称赞王储穆罕默德。格雷厄姆在沙特电视台解释说:“沙特从我所在的州购买了370亿美元的飞机,以后还会买更多,作为一个美国参议员,我必须改变自己的态度。”
沙特外交风生水起的一大根基是石油,未来走向也在一定程度上同石油密切相关。作为全球最大的原油出口国,沙特在高油价时期往往拥有更大的国际影响力,但油价不可能一直高企不降,在能源转型的大背景下,目前的高油价被称为“大饥荒前的盛宴”。若是油价回跌,甚至是一蹶不振,沙特的外交转向是否还会继续,这有待观察。
(牛新春,作者是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东所所长)